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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阿智說的Goodbye,不只是對他的夢想,最重要的是他那衝動無知的兩年。」關老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隻叫做小綠的貓走到他的身邊喵喵叫。
『這貓真的好可愛。』我也離開座位,走到貓旁邊摸摸牠。
「我發現牠的時候是在一棵樹下的箱子裡,似乎是被丟棄的。」
『牠一直要找你耶,』我在摸著小綠的頭的時候,小綠一直攀在關老闆的腿上。
「牠應該是餓了。」關老闆說。
『你有東西給牠吃嗎?』
「不,牠不能再吃了,牠現在是比較瘦了,以前真的太胖,連獸醫都說再胖下去一定會生病。」
『那好可憐喔,又餓又不能吃。』我不忍心地看著小綠。
「這才不可憐,如果你一直放任讓牠吃東西,等牠生病了,那才真的是可憐。」關老闆說。
『啊!』我想起什麼似地叫了一聲,『我們好像不是在聊貓。』說完,我自己呵呵的笑了出來。
「是啊,我們在聊蕭柏智。」關老闆也笑了一笑。
『後來呢?故事繼續。』我坐回原位。
「後來啊。阿智就出院了,不過左手還是包著的。」關老闆繼續說.....
左手的那條長長的傷痕,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教訓。因為切開手臂打進鋼釘的傷痕至少有十公分長,讓他在復元了之後,只要看見那道傷痕,就會記得當年的愚蠢。
「我差點因為兩年的愚蠢,壞了我將來幾十年的生命。」他說。
當一切都慢慢地步上正常的軌道,他的成績也開始變好。國三那一年,他喜歡上我們班的一個女孩子。但那個女孩子品學兼優,幾乎就是第一志願的準高中生,對於阿智曾經有過的過去,她完全不敢恭維。
她叫胡吟珊,是班上唯一戴眼鏡的女生。
我問阿智為什麼會在已經同班第三年的時候才開始喜歡她?阿智說,因為她有一次下課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學校籃球場旁邊,當時阿智正在打籃球。下午四點半,傍 晚的風涼涼地,陽光煦煦地,幾朵白雲飄得慢慢地。阿智一個上籃被蓋火鍋,摔個亂七八糟,當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剛好與胡吟珊四目相接。
「她看著我,笑了出來,我站起來的時候,她還是繼續看著我笑,哇銬!你知道嗎?那時的她真的美爆了!」阿智是這麼說的。
「美爆了?」我問。
「對!」他點頭點得很用力,「美爆了!」他說。
「你剛剛有說,那傍晚的風涼涼地,陽光煦煦地,幾朵白雲飄得慢慢地,你不會覺得,那是天時加上地利,還有你摔得亂七八糟的人和才會造成的誤會嗎?」
「誤會?」他轉頭看著我,「如果是誤會,那一定是美麗的誤會!」他的表情嚴重發花癡地說。
那天,阿智跟蹤胡吟珊回家,一路騎著腳踏車跟在她後面,他像個變態一樣一直在聞著那隨風飄來的胡吟珊的髮香。「嗯....好香啊!」他抬起頭,邊騎車邊閉上眼睛說,「這香味真是迷人啊。」騎在他旁邊的我,就這樣看著他變態的舉動還有淫亂的表情,直到他撞上前面的計程車。
後來,他在上課的時候,傳了紙條給胡吟珊,上面是這樣寫的:「我想約妳一起去吃麥當勞,我請客。」
過了一下子,紙條傳回來了,上面只有兩個字,『不要』。
「那換肯德基好嗎?我請客。」
『不要。』
「那妳想吃什麼?我請客。」
『都不要。』
「那我約妳看電影好了。我請客。」
這張看電影的紙條還沒傳出去,老師已經發現了。
「蕭柏智!」老師大聲喊著。
「有!」阿智立刻站起來。
「你在傳什麼紙條?拿過來!」
「沒有啦。」
「我都看到了還沒有!快點!」
阿智在原地傻了,只見老師站在台上伸著手要他把紙條交出去,他看了看胡吟珊,又看了看我,然後他說:「可以不要拿嗎?」
老師裝出偽善的笑容,「你說呢?」接著馬上翻臉,「快點拿來!」
他只好把紙條交出去給老師,老師看完紙條之後,「你要約誰看電影啊?」
「呃....」阿智畏縮著搖搖頭。
「你快說!」
「老師,我.....我不敢說....」
「快說!不然打電話叫你父母來。」
「唉呀!」阿智求饒著,「千萬不要打給我爸媽!」
「那你就快說!」
大概過了五秒鐘,阿智說了一個笑翻全班也笑翻老師的答案....「關閔綠啦!」
這件事情,一直到好幾年之後我們都還會拿出來說。當時我的表情到底是怎樣呢?阿智說,就是我的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綠了,對,就是綠了。」他點點頭。不過,好笑歸好笑,阿智第一次為了女孩子哭,就是為了胡吟珊。
他在我的房間裡哭得亂七八糟,還用我的隨身聽一直播王傑的歌,「妳是我胸口永遠的痛,南方天空飄著北方的雪....」他五音不全地唱著,眼淚跟鼻涕全都糊在一起了。
「你別光哭嘛!」我遞張衛生紙給他,「你就講來聽聽啊。」
這時他就快要唱完了,「昨夜的夢,留給明天......明天.......」唱完,他擦掉自己的眼淚跟鼻涕,「就昨天,我打電話過去她家,是個聲音很低沉的男的接的。」
「伯父您好,我叫蕭柏智,是胡吟珊的同班同學,請問她在嗎?」
「....」電話那頭沒回應。
「喂?喂?」阿智又喂了兩聲,他以為接電話的人已經去叫胡吟珊了。
「喂....」依然還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呃,伯父您好,我叫蕭柏智,是胡吟珊的同班同學,請問她在嗎?」他又把話再說一次。
「伯你個頭!我是她哥!」那沉重的男聲說。
「噢!哥....哥,抱歉抱歉,哥哥,我不知道...對不起....不好意思。」
「誰是你哥?別叫我哥。」
「好好好,不叫你哥,不叫....」
聽到這裡,我笑到不行,被他扁到差點哭出來。
那位哥哥終於把電話放下。過了沒多久,胡吟珊像鳥叫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來。
「鳥叫的聲音?」我懷疑地再問一次。
「就是美麗的聲音啦!人家不是都說黃鶯出谷嗎?黃鶯不是鳥不然是啥?」阿智說。
『喂。』這是黃鶯的聲音。
「喂....我....我是....我是蕭....我是蕭柏....我是蕭柏智....」阿智開始結巴。
『什麼事嗎?』黃鶯問。
「我....我想....我想跟妳說....我想跟妳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我....我的心臟....」
『你的心臟?你的心臟怎麼了?』
「啊!不是不是!別管我的心臟...我是想跟妳說....」
『說什麼?』
「我是想....我是想跟妳說....我想跟妳說....」
『蕭柏智。』黃鶯打斷了阿智的話。
「啊...嗯?」
『如果你想說的話,說出來之後可能會造成我們以後見面會尷尬,那你可能要想一想,不要說會比較好。』
我想,黃鶯是聰明的,所以她先警告阿智,有些話還是別說會比較適當。
「尷尬啊....」阿智有點畏縮了,「那....那....我用英文說好了。」
聽到這裡,我再一次笑翻在地,「幹!重點不是用英文或中文好嗎?」我笑到抱肚子,阿智又扁了我一頓。(不知道黃鶯當時的表情是怎樣的?會不會跟我一樣笑翻?)
『你一定要說嗎?』黃鶯再一次請阿智確定。
阿智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嗯!」他回答地相當有魄力。
『好,那你說吧。』
「I.........I.................I like you......」阿智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他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凝結在一起了。
『嗯。』黃鶯回答。
「啊?」
『嗯?』
「妳的回答就只有一個嗯?」
『你想要我回答嗎?現在?』
「是啊。」
『I am sorry.』黃鶯說,說完就掛電話了。阿智把手上的電話掛掉,已經是在聽到「I am sorry」的十分鐘之後了。然後他就出現在我家門口。他站在路燈下,身旁的腳踏車倒在地上。「我的心好痛喔!」阿智說。
*阿智啊阿智,你真是個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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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智在上大學之後第一次到高雄來找我,是在我們即將迎接大學生活的第一個寒假時。在那之前,我們時常利用BBS(電子佈告欄)聯絡。本來我選擇的BBS站 是政大貓空,阿智也在我註冊貓空站成功的五分鐘之後成為貓空的新站友,但是他不知道從哪裡查到蔡心怡在台大BBS站註冊,於是他立刻就跳槽了。
坦白說,他跳槽了也無所謂,反正電腦的視窗可以同時開好幾個,他可以一邊上貓空BBS跟我聊天,一邊連上台大去找蔡心怡。
網路的發明真是一項人類學上的偉大成就,它徹底地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訊息傳遞速度,也改變了人類對新資訊的獲得方法。簡單地說,世界因為有網路而變得很小,離我們一個太平洋遠的美國可以在幾分鐘之內收到我們寄過的訊息,而且一字不差,正確無誤。
大量的資訊每天都在我們看不見的線路中被傳遞著,所以也就有大量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著。因為阿智活潑的個性,他班上的同學選他當公關,替全班男生謀福利是 他最大的責任。於是,他開始在網路上邀請其他系所或是其他學校的女孩子進行聯誼。不過,他依然無法改掉自己跟女孩子說話就會智商變負的毛病。於是,直到上 學期都已經
快過完了,他們班的聯誼次數還是掛零。阿智邀人一起聯誼的經驗,坦白說,是從一次次的失敗中學習到的。
○○系女公關一號說:『你們有什麼出遊計劃嗎?』
阿智:「啊?不能只是到泡沫紅茶店喝喝紅茶嗎?」
○○系女公關一號:『我們自己去7-11買麥香紅茶就好,還費事跟你們聯誼幹嘛?』
「喔?原來要有出遊計劃啊!」這是阿智心裡的OS,在該位女公關斷線之後想到的。所以第二次,他有比較進步了。
阿智:「我們的出遊計劃是當天早上東海大學散步,大家先認識一下,然後到梧棲漁市吃海鮮,下午到高美濕地走一走,然後回到逢甲夜市吃晚餐。」
○○系女公關二號:『計劃很不錯耶,那請問你們大概有幾個男生要參加聯誼?』
阿智:「我們要看看妳們所有人的照片,確定妳們有幾個美女之後再決定。」
○○系女公關二號:「你找死嗎?」
「喔?原來就算只想約美女,也不能說出來啊?」這也是阿智心裡的OS,在該位女公關把他加入黑名單之後。第二次的經驗告訴他,美女就跟幸福一樣,是不能強求的。所以,第三次,他又比第二次進步多了。
阿智:「我們的出遊計劃是早上在學校集合,先到豐原的公老坪走一走,大家認識一下,中午在東勢鎮吃,下午進谷關做森林浴,風景好空氣佳,晚上再回到台中市吃火鍋。」
中興大學○○系公關:『嗯,聽過你的出遊計劃,還蠻詳細的,不過,你們有大概計算過費用嗎?』
阿智:「這倒是沒有,不過,應該不會花很多錢。」
中興大學○○系公關:『你確定不會很多錢嗎?那裡很遠耶。』
阿智:「遠?怎麼會遠?都在台中啊?」
中興大學○○系公關:『我們在台北耶....』
阿智:「....」
「喔?原來中興法商學院在台北啊。」這還是阿智心裡的OS,在該位女公關傳來『哈哈哈』三個字之後。第三次的經驗告訴他,他要先確定聯誼學校的位置。
所以,第四次,他又比第三次進步多了。
阿智:「請問,你們學校在台中吧?」
○○大學○○系公關:「是的。」
阿智:「那太好了。我先跟你報告一下這次的出遊計劃。」
○○大學○○系公關:「出遊計劃?」
阿智:「是的,我們決定這次簡單一點,也不會跑太遠,就到大坑山區烤肉就好,
大家玩得意猶未盡的話,晚上可以一起去KTV。請問,妳們大概會有幾個人呢?」
○○大學○○系公關:「....我們大概有十五個。」
阿智:「哎呀!太好了!我們也是十五個人。」
○○大學○○系公關:「我們是十五個男生。」
阿智:「......」
因為連敗的次數太多,阿智就快要變成他們班的頭號公敵。他的公關職務在第五次失敗之後就丟了,而這次失敗,他說是非戰之罪。
「我問了學校位置,也沒有要求一定要美女,還擬了一個最好玩的出遊計劃,而且花費最少,聯誼效果最好。」在BBS上,阿智傳來這麼一個訊息。
「那是因為什麼而失敗呢?」我丟回一個訊息問。
「因為女方要求了一點....」
「要求什麼?」
「對方公關說她們的身高都很高,所以希望我們每個人至少都要有一百七十五公分。」
「你們有同學沒一百七十五公分嗎?」
「當然有,不過,那不是重點。」
「那不然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我只是開了個玩笑,說那我們可以希望妳們胸圍都是33C以上嗎?」
螢幕這一頭的我再一次笑翻,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那對方怎麼回應?」我說。
「【對方已經不在線上】←我的螢幕上出現這一行字。」阿智說。我可以想像他在螢幕那一頭的表情。
不過,我剛才說,大量的資訊每天都在我們看不見的線路中被傳遞著,所以也就有大量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著。也所以阿智發生了一個故事,他說是他第一次網戀,有一種滿滿的好奇感與神秘的情愫在心裡不停地萌芽著,不停地萌芽著。
阿智交了一個網友,是個女孩子(廢話)。在高雄唸大學,跟我們一樣是大一新生,他們兩個人時常通信,在網路上也偶爾會丟訊息。有一天這個女孩子突然約他見面,讓他心裡小鹿亂撞,緊張的要死。
「那芽都已經長成大樹了。」阿智說。
「砍了不就好了。」
「砍你媽個B!」他罵了我一句,「別說風涼話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在電話那頭,他有點不知所措的語氣說。
「沒怎麼辦,看你要不要去見啊。」
「我很想見啊,」他說,「可是我不能對不起蔡心怡啊。」
「你跟蔡心怡在一起了?」我驚訝地說著。
「沒啊。」他咕噥著,「我只是覺得我不能在喜歡她的同時又去跟別的女孩子見面。」
「這是個很正確的觀念。」電話這頭的我,點了點頭。
「所以我要你跟我去。」他說。
然後他跟我約了時間,在寒假來臨前的某一天,他來到了高雄。
要跟阿智見面的前一天,李心蕊打電話到宿舍給我,她說她有點不能適應台北的生活。『都沒有同學在這裡,我覺得我很孤單。』她說。
「別這麼想,妳一點都不孤單,妳還有我啊。」我說。
『可是你好遠啊。』
「不過,我常常上台北去陪妳啊。」我把身體靠在桌子上,用安慰的語氣說著。沒錯,我確實常常上台北去陪她。我大部份的零用錢都花在台北跟高雄來回的車錢上面。
而且因為住飯店對我來說是一項更大的負擔,再加上她的女生宿舍有門禁,於是通常都是我陪她到宿舍門禁時間到,我才一個人再去搭夜車回高雄。
『閔綠,有時候,我真的好想你啊。』很難得的,她會這麼直接地表達情感。
「嗯,我也很想妳啊。」
『你知道嗎?我已經想你想到快忘記你的樣子了。』
「怎麼會有這種想?」我笑了出來,以為她是在說笑的。
『真的,』她呼吸了幾口氣,『我真的想你想到快忘記你的樣子了,你現在在我的腦海中,只剩下比較熟悉的側臉。』
「熟悉的側臉?」
『嗯,我時常看著你的側臉發呆。有時是你騎車載我的時候,有時是你牽我的手陪我散步的時候,有時是你在吃東西的時候,或是你正在專注地看著某見事物的時候。』
「為什麼注意我的側臉?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沒有吧,』她不確定地說著,『我只是習慣看你的側臉而已。』她說。
「那,我的側臉好看嗎?」
『坦白說....』她又呼吸了幾口氣,頓了好一下子,然後才說,『還不錯啦。』
「只是還不錯?」我有些失望地說。
『你不是帥哥,別太自戀了。』
安靜了幾秒鐘之後,我的電腦螢幕下方在閃動,阿智丟了一個訊息告訴我明天見。
我回應了OK之後,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凌晨兩點,我向李心蕊說了聲晚安,準備上床去睡覺。
『閔綠....』在我掛電話之前,她叫住我。
「嗯?」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愛你嗎?』
「啊....」我先是一愣,「嗯....記得。」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
『那你想說給我聽嗎?』
「這....我宿舍裡室友都在,不方便啦....」我壓低了聲音說。
『那你什麼時候要說?』
「我一定會說,而且這個讓我主動說出來才比較OK吧?」
她似乎得到了一個還可以接受的答案,用輕鬆的語氣跟我說了聲晚安,然後掛上電話。
隔天阿智還不到中午就到了高雄,我帶著惺忪的兩顆眼睛去火車站載他。
下午一點,他跟他的網友之約,就約在火車站前的麥當勞門口,他跟她所約定好的
穿著是女生穿短裙,阿智則戴上一副太陽眼鏡。
「這樣就能確保不會認錯人。」阿智說。
當我們站在馬路的對面等待對方出現的時候,一位身穿短裙,長髮飄飄,完全符合條件的女孩子出現的時候,阿智突然抓住我說:「幹!我好緊張啊!」
不過,當我們走過去準備認人的時候,阿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馬上把他的太陽眼鏡摘下來,然後戴在我臉上.......
*交網友要小心,不過交朋友更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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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側臉
枯坐在咖啡館裡兩個小時,天已經黑了。李心蕊說,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雨,雨下得像霧一般的綿密,下得悠悠久矣,咖啡館裡的雨天,像下了一個世紀。每一個 推開大門走進來的客人,都會撥一撥自己的頭髮與衣服,試圖撥掉一些雨滴。『如果能擁有一間咖啡館,那有多好?』她說,但目光依然停在窗外那濕漉漉的馬路 上。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熟悉的側臉」,我記得我問過她,熟悉的側臉,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現在我懂了,那是另一個世界。
「幹他媽的!」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我第一次在她面前罵髒話。而罵這句髒話的原因很爛,她為了一個學長,我為了一份愛。
我跟這位小姐的誤會,在好幾個月之後才解釋清楚。那副該死的太陽眼鏡,在那位小姐把我當做是阿智之後的隔天就已經被我砸爛,因為她說我戴起來很帥。
我的call機裡不時傳來不知名的電話號碼(當時沒有手機),每次回電都會聽到「嗨!小智智!」,我就開始興起了想要砸call機的念頭。不過,call機也是貴貴的,於是我只能踢一踢公共電話旁邊的牆壁洩忿。
「阿智一定會下地獄的!」我在心裡這麼詛咒他。上大學之後的第一個農曆年,我跟阿智在我的房間裡渡過。李心蕊跟著家人回到他們的老家去過年,而阿智說蔡心怡跟她的爸媽出國去玩,要初六才會回來。剩下我們兩個沒人要的,留在房間裡玩單機版的大富翁。
當阿智因為買了可口可樂公司的股票跌到最谷底而宣佈破產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為什麼他知道蔡心怡跟她的爸媽出國了?
「我在BBS上面問她的。」他說。
「不是,」我搖搖頭,「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她會告訴你她要跟父母親出國?你有問她什麼嗎?」
「我問她過年要不要回家,她說不要啊。然後我就問她要去哪裡啊,然後她就說她要出國。我還問她要不要在回國的時候跟我去看電影,她說看你個大頭。」
「你們的關係好像沒什麼進步。」我笑了笑。
「有好不好!」他站了起來,「她有告訴我她的宿舍分機耶。」
這個答案讓我嚇了好大一跳,我驚呼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他,「真的假的?」我問。
「當然是真的。」
「那你有打嗎?」
「我當然得試打看看是不是唬爛我的啊。」
「結果咧?」我繼續追問著。
「她罵我混蛋。」
「為什麼?」
「因為我打去的時候是半夜三點,吵醒了她的室友。」
「銬夭!你白癡喔!」我打了他的後腦勺一下,「你是不會注意時間喔?」
「我哪還有心思注意這個?她電話一給我,我高興到都昏了頭了。」阿智摸摸後腦袋說。
農曆年還沒過完,阿智就回台中去了。他在台中已經有打工的工作,所以他只能休個兩三天。李心蕊在跟家人一起出遊了幾天之後回來,我們當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她很開心地告訴我這幾天發生的趣事,還有她參加了服務性質社團的事。
『就利用假日的時間去帶活動啊,像是救國團一樣的。』她說。
「假日?」
『對啊。不然平時都要上課,只能利用假日。』
「那....」我低下了頭,「我如果上台北去找妳的話....」
『我不會把時間都給社團的啦!』她坐到我的旁邊,攬著我的手說。『我還想跟你約會呢!』
這話言猶在耳的隔天清晨,我接到李心蕊的電話,『閔綠,載我去搭車好嗎?』她在電話那頭急得跳腳,『可以嗎?可以嗎?我爸媽都出去了,沒人載我,我快來不及了。』
「妳這麼急要幹嘛?」
『我今天下午要去參加活動,我自己忘記了啦。』
「那....就別去了嘛,」我有點撒嬌意味的說,「再多留一天,我陪妳去逛街散步?」
『不行啦。不行啦。』她說。
十分鐘之後我就出現在她家,騎著我媽的下凡牌摩托車。為什麼要叫下凡牌?因為它老舊到永遠都會噴大量的白煙,遠看很像仙女或是菩薩下凡來,所以我叫他下凡牌。
在載她到車站的路上,我聽著她不停說這次的活動內容是要去一家孤兒院陪小朋友一起玩,一起唸書,她覺得很有意義,而且這種活動能培養自己的耐心跟待人處事之道。
我只是一直「嗯嗯嗯」的點頭著,其實心裡有些不太舒服。我覺得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其實這些活動以後再參加也不遲。不過,話又說回來,女朋友開心就好,畢竟她開心你也開心,更何況她要去的地方還有要做的事都不是壞事,男生應該給予鼓勵,而不是擺張臭臉。
她在進車站之前,在我的右臉頰上啾了一下,『拜拜!親愛的!』她說。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有些驚訝,但看著她跑呀跳呀,纖瘦的背影一步一踏的走上階梯,那長長的馬尾像鐘擺一樣在背後左右搖晃,飄過我身邊的風吹來她身上那一陣陣我熟悉的香味。
我在車站外面看著她抬頭看火車時刻表的樣子,突然有一種沒有過的感覺。
我從她的側臉,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彷彿我跟她被隔離在兩個不同的空間。或許該這麼說,當我看著她的側臉時,我的人在這個空間,而「我雙眼裡的視界」,其實才是另一個世界。那感覺就像是全世界只有你熟悉這張側臉,而這張側臉只存在你的眼睛裡,不存在你的世界。
讓我說得清楚一點,就是當你看著一張熟悉的側臉,其實你並不是正在「看著」,而是正在「傾訴著」。你正在對著這張「熟悉的側臉」說話,只是對方聽不見。
你曾經有過看著一個人的側臉看得出神,心裡像是在跟他對話一樣地唸完了一整段話的感覺嗎?我想的,就是這個意思。
她說過,我在她腦海中的樣子,她有時完全記不住,唯一的記憶,只有那「熟悉的側臉」。如果我這時的感覺跟她一樣,那麼,她是不是也曾在我的側臉當中,看見 另一個世界呢?又正看著我的側臉時,她正在向我傾訴什麼呢?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我何來這種抽象的想像,這感覺也不知道從何而來。
等到她走進月台,向我揮揮手之後消失在轉角處,我才漸漸地回過神來,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幾聲。
「啊!去買飯糰吧!」我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把機車調了頭,戴上安全帽,下凡牌替我營造出了神仙下凡的感覺,旁邊的警察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是我們上大學之後的第一個寒假,冬天的太陽只有照明的功能,空氣依然冷颼颼的。
*你是否記得,你曾經對你生命中那張熟悉的側臉,傾訴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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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說的那個感覺。』我左手食指勾著頭髮,髮梢在指尖處繞了幾圈。
「什麼感覺?」關老闆歪著頭問我。
『熟悉的側臉。』我說。
「喔!那個啊!」他笑了一笑,「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個突如其來的感覺而已。」
『可是,卻很真實啊。』我也笑了一笑,『我想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感覺的,那種看著一個人的側臉,然後把想說的話在心裡說了一遍的感覺,雖然無聲,雖然孤獨得只有自己知道,但真的很真實。』
「妳說得很好。」關老闆向我點點頭。
『不是,是你形容得很好,所以我才能了解。』
「謝謝妳的誇獎,梁小姐,」他站了起來,「不過,在我繼續說故事之前,我必須先去上個洗手間。」
『嗯,請便。』我點了點頭。
在關老闆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我把小綠抓到自己的大腿上。牠是一隻很文靜的貓,好像非常喜歡人類的觸摸,只要你不停地在牠的背上撫摸,牠就會很乖的瞇著眼睛享受。
「看來小綠很喜歡妳。」關老闆從洗手間裡出來,手上還拿著擦手紙。
『嗯,我也很喜歡牠。』
「妳要帶回家養嗎?」
『啊!不了不了,』我搖搖頭說,『我不會照顧貓的,我只喜歡看。』
「李心蕊也很喜歡貓。」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說。
『真的嗎?』
「嗯,她還曾經存過一筆錢想買隻貓,只可惜沒有買成。」
『為什麼?』
「被別人買走了。」
『是喔....』我有些遺憾的,『好可惜喔。』我說。
李心蕊喜歡上貓的那一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她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每次只要看見貓,就像看見什麼一樣地會情不自禁地跑過去。曾經我對她說過,「妳 喜歡貓的程度,已經到了想騙妳只要抓隻貓就能成功的地步了。」她聽完之後用力地搖搖頭,『我看起來那麼單純;那麼笨嗎?』她說。
不過,雖然她極力地否認,我還是在一次的測試當中,證實了我的論點。我只不過是在公園裡吃冰的時候無聊看著她熟悉的側臉,然後心血來潮地學了一聲貓叫。結果她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四下尋找貓的蹤跡。
「果然,想要吸引妳的注意,只要學貓叫就夠了。」我說。
『你幹嘛耍我?』她假裝生氣的。
「我是在訓練妳,別太容易被騙走。」我咬了一口冰繼續說,「妳就像一個小學生,陌生人走過來拿個洋娃娃說要帶妳去多買幾個,妳就會跟著走了。」她聽完還是用力地搖頭,『我看起來那麼單純;那麼笨嗎?』她還是這麼說。
當我們在基隆路上的寵物店看見櫥窗裡的小貓時,她的神情與感覺就像是已經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一樣。『那隻好可愛啊!』、『啊啊啊!你看你看!那隻睡到翻過去了!』、『哇!白褐相間的美國短毛貓好漂亮!』......
我只能站在她的旁邊「嗯嗯嗯」的點頭,還有一邊幫她對別人說對不起,因為她時常踩到別人的腳。
『我想要買隻貓。』忘了是第幾次去寵物店看貓的時候,她這麼說。那是晚上九點半,離她的宿舍門禁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離我要搭上夜車回高雄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妳要買?」我有些驚訝。
『嗯!我要買隻折耳貓!』她看著我點點頭,『就是那隻!』她在好幾隻貓關在一起的櫥窗裡指了一隻,一隻很小很小的貓說。
「妳常來這裡看嗎?」我驚訝著她對那隻貓的熟稔,像是已經認識很久了。
『是啊!同學都知道我很喜歡那隻貓呢!』
「那貓多少錢?」
『兩萬塊。』
「兩....兩萬?」我右手比了個二,張著嘴巴說著。
『我已經開始在存錢囉。』她盯著那隻小折耳貓說,『而且我已經想好牠的名字了。』
「連名字都想好了?」
『對!牠就叫小綠。』她摸摸我的臉,俏皮地對我笑著。
或許取名小綠是對我的一種愛的表現吧,或許她希望「綠」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一隻貓名字叫小綠聽起來可能怪怪的,因為感覺起來那隻貓應該就是綠色的。不過,如果真有貓是綠色的,那可能會有很多人以為這貓中毒很深,需要天山雪蓮解毒之類的。
我在回高雄的客運車上,不停地想著那兩萬塊錢。因為算了算時間,她的生日也快到了,我正在愁不知道該買什麼禮物送給她。正好她告訴我她喜歡那隻折耳貓,我相信那會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不過,兩萬塊錢,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大負擔。回到高雄之後,有一天在學校餐廳裡用餐,看著電視新聞,新聞說民營電信已經開放,手機將會變成一種最普遍的隨身物,而不再是中華電信一家獨大的電信產業。
電信公司隨後像一顆顆花苞綻放一樣地誕生;和信、遠傳、東信、汎亞、台灣大哥大......
於是上課的時候,我心不在焉地想著,如果我買了隻貓送給她當生日禮物,那她一定會非常開心,但是我就不一定會開心了,因為貓是送給她的,所以貓留在她那裡,她開心的時候我看不到,因為我們之間還隔著三百六十公里遠的距離。
但是如果我買了兩支手機,辦了兩個門號,再把其中一支送給她,那麼我們每天都可以用手機講電話,彌補一些距離造成的疏遠感。我就不需要再到公共電話去排隊,也不需要再忍受她的宿舍電話佔線。而她能每天跟我說話應該會很開心,當然,我也會很開心。
一件是她非常開心,而我普通開心;另一件是她很開心,我也很開心,這樣該怎麼選擇呢?
「當然是選後者啊!這還用問嗎?」這天晚上的BBS上面,阿智是這麼回答我的。
「你會選後者?」
「當然!」
「但是,她很喜歡那隻貓,怎麼辦?」
「貓可以以後再買,但手機可以牽繫住遠在兩端的兩個人,你說哪一個比較重要?」
「是這樣啊?」
「當然是這樣!要不是我沒什麼錢,我早就買一支手機寄到花蓮去給蔡心怡了!」阿智丟過來的訊息,非常具有說服力的。
我很輕易地就被阿智說服了。隔天下午,趁著沒課,我拿著存摺到銀行去,把裡面所有的錢都領了出來,裡頭有我以前稍微存過的一點點錢,還有過年時的壓歲錢,算一算,剛好兩萬塊多一點。
當我拿著存摺走出銀行,看著那最後一行的數字寫著76的時候,天空立刻下起雨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雨。「老天啊,你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替我的存摺哭泣嗎?」
坐在騎樓裡等雨停的時候,我的心裡這麼說著。淒涼的感覺就像馬路上被淋濕的紙屑一樣。
雨停之後,我到了一家通訊行,買了兩支手機,辦了兩個門號,兩萬塊瞬間變成兩仟塊。不過,我的心裡一點都沒有難過的感覺,我很興奮地拿著手機回到宿舍,然後打電話給李心蕊,想給她一個驚喜。
第一通,下午五點半,電話那頭沒人接,我想可以她的宿舍裡沒人。
第二通,晚上接近七點,電話那頭還是沒人接,我想可能她跟她的室友都出去吃晚飯了。
第三通,晚上八點半,電話被接起來,是她的室友,她說李心蕊還沒回來。
第四通,晚上十點,電話被接起來,是同一個室友,她還是說李心蕊還沒回來。
第五通,晚上十一點,電話被接起來,是另一個室友,她說她正在跟男朋友講電話,請我不要再插播。
第六通,晚上十二點,電話被接起來,是第三個室友,她說時間已經很晚了,請我不要再打電話去。
我的擔心著急已經像是滾燙的開水一樣翻騰著,我不知道她出了什麼問題,或是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麼危險?
一直到深夜一點多,我的宿舍電話響了,『對不起,閔綠,我忘了跟你說,我明天有活動,所以今天要去準備會場,一忙起來什麼都不記得了,一直到剛剛才想起來我忘了告訴你。』她說。
電話那頭的她不停地跟我說對不起,原本我翻騰的情緒終於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平靜了下來,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無名的憤怒。
「妳就不怕我擔心嗎?」我的語氣不是很好。
『別生氣嘛,對不起....』
「妳不知道我會一直找妳嗎?」
『別生氣....』
「都已經過了門禁時間了,為什麼妳還在外面?」
『我剛跟你說了,我們今天要把會場準備好....』
「那妳已經不能回宿舍了怎麼辦?妳現在在哪裡?」
『在一個學長家。』
「學長?」
『嗯,他是社團的學長,不過你別亂想,我們所有社團的人都在這裡過夜。』
這個時候要一個男人不亂想真的很難。但我還是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好吧,」我說,「妳安全就好了,我今天本來想跟妳說一件會讓妳驚喜的事,看樣子現在不是適合說的時間。」
『你別這樣嘛。你還是可以告訴我啊。』
「改天再說吧。時間晚了,妳快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沒有等她說晚安,我就掛上電話。轉頭看見放在桌上還沒有拆封的兩支新手機,我心裡不太舒服的情緒,與那兩支手機代表的驚喜,頓時之間,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時候要一個男人不亂想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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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什麼學長?」阿智坐在我的旁邊,喝著他手上的優酪乳。這是他第二次從台中下來找我,目的還是一樣,「見網友」,只不過這次換他陪別人去見,那個別人是他同學。而我已經兩個禮拜沒見到李心蕊了。
「你為什麼會喝優酪乳?」我把他問我的問題放在一邊,好奇地問他。
「蔡心怡說的,她說要吃健康食物。」
「優酪乳是健康食物嗎?」
「我也不知道,但總比可樂健康吧?」他指了指我手上的可樂。
「哎!」我看了可樂一眼,搖搖頭,「隨便啦,還不是一樣都是喝的。」
「你剛剛說什麼學長?」他突然想起了我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她社團的學長。」
「她到底參加什麼社?」
「服務性質的社團,我也背不來那名字。」
「類似春暉那種喔?」阿智又喝了一口優酪乳,然後打了一個跟打雷聲差不多的嗝。
「哇銬!你是雷克斯龍喔?這麼大聲?而且應該是我要打嗝吧,我喝可樂耶!」我把身體往後閃了一下,我怕聞到恐龍的嗝味。
「這樣表示優酪乳有飽足感咩,」他一臉滿意的,「我家蔡心怡真聰明。」
「........」
「你還沒說完啊。」
「要說啥?」
「她在那學長家住了幾天?」
「不知道耶,不過,應該有好幾天吧。至少這兩個禮拜她有好幾次都在那個學長家打電話給我。」我喝了一口可樂,這次換我打嗝。
「喔幹!阿不然你是金剛喔!這麼大聲!」他也跟我一樣把身體往後閃。
「這表示可樂有爽快感啊。」
「........」
「你........擔心嗎?」阿智轉過頭來問我。
我也轉頭看了看他,原本應該很直接爽快而且毫無思考地「一點都不用擔心」七個字,我竟然咬著上唇眼神閃爍眼皮不停眨啊眨的完全說不出來。
「不會吧。」一會兒之後,我吐出來這三個字。
「什麼不會吧?」
「不會........需要去....擔心吧。」我說,「你說的擔心是....擔心她被追走?」
「不然還有啥好擔心的?」
「喔......」我想我的臉上一定寫滿了擔心兩個字。
「好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免擔心免煩惱,不會啦。我剛剛問了一個笨問題,你當作沒聽到嘿。」他說。
那天晚上阿智就回去了。他要回去之前撥了我的手機,說他要趕快把他同學送回台中去找道士,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後來他說他同學被網友嚇到,三魂七魄都罷工 了,「目前呈現癡呆狀態」他說,「這也難怪,他跟他的網友在網路上相戀了好幾個月了,一見面發現對方寄來的照片是變身前,當然會受驚。」
而這天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只接到李心蕊一通電話。她給我的理由是不方便一直用別人家的電話打給我。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活動會這麼久?
『這是市政府社會局辦的活動,有好幾個梯次,我們都是義工,不好推辭嘛。』這是她的答案。
「每次一定都會超過宿舍門禁時間嗎?」
『閔綠,沒有每次啦,有時候我回到宿舍已經很累了,所以才沒有打給你。』這是她的說法。
「妳知道我們已經二十一天沒見面了嗎?」
『嗯嗯,我知道。』
「妳知道下個禮拜妳生日嗎?」
『嗯嗯,我知道,今天我有翻到記事本。』
「妳知道我已經準備好禮物了嗎?」
『真的嗎?』她驚訝的說。
「嗯,不過,妳有空拿嗎?」
『呃......』她支唔了一會兒,『下禮拜六是最後一個梯次....』她說。
「所以是沒空囉?」我不喜歡這麼說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在咄咄逼人。
『嗯....』
「所以,連妳生日我都見不到妳囉?」
『別這麼說嘛,閔綠,以後再拿也可以啊。而且期中考就在我生日之後,考完我們再見面,才不會耽誤考試啊。』聽得出來,她在極力地安撫我的情緒,她的聲音裡,有特別替我準備的撒嬌氣。
我算是有比較釋懷一些,算是。至少在掛電話的時候,我的情緒是平靜的,她的聲音是開心的,她用來結尾說再見的是「很想你喔,親愛的」,所以我算是釋懷了些。算是。
坦白講,我不喜歡自己這樣子。好像不夠成熟,好像半生不熟,好像永遠都會為了這樣子的事情會變的熟不像熟。「不過,因為在乎才會這樣啊,不在乎的話我幹嘛 沒事找事幹?」我用這句話來替自己的半生不熟找藉口,好像還蠻合理的。俗辣智第五次打電話給蔡心怡的時候,她又在吃麵了。
那『速速速速』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他腦海中。這次俗辣智很聰明的沒問她好不好吃,他只說天氣不錯。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俗辣智說完天氣不錯之後蔡心怡的回答。
「我只是故作輕鬆,不想影響妳吃麵的心情嘛。」阿智用無辜的聲音說著。
『你少給我裝嫩!老娘今天那個來,已經痛得讓我想撞牆了,今天我同學又惹得我想放火燒宿舍,你最好快點告訴我你打來要幹嘛,不然我下次看見你一定把你給撕開!』這是蔡心怡烙下的狠話。
「她....她竟然....她竟然說“老娘”耶!」阿智....喔不!是俗辣智。俗辣智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語氣是多麼的驚恐。
「你真是找錯時間打了。」我說。
「幹!我哪知道她生理期何時啊!我博杯嗎?」
「也對啦。」電話這頭的我點了點頭,「那你後來說什麼?」
「我說我想請她看電影。」
「然後呢?她說?」
「她說好。」
「哇塞!」我叫了一聲,「阿智,你出運了!」
「出你媽個B!」他罵了一句,「她說如果她在那碗麵吃完之前沒看到我去接她看電影,她就要親手把我當螞蟻一樣的揉爛。」
「.....」
「所以我是打來問你,有沒有認識空軍?」
「空軍?」
「對啊,請他們把我載過去,從台中清泉崗到花蓮空軍基地只要六分鐘。」
「空你媽個B!」我回敬他一句,「你還是準備當螞蟻吧。」我說。
*女生那個來,不要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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