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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關老闆的表情,空氣中我似乎還能聞到一絲絲遺憾的味道。
『你們那天走了文化中心一圈,花了多久時間?』我問。
「大概半小時吧。」他想了一想,然後看著天花板說。
『那是幾年前的事?』
「大概十一年了。」
『才半個小時的相處,你的遺憾竟然存活了這麼多年?』
「遺憾?」
『是啊!你對那位水藍色的雪的遺憾,』我驚訝的說,『剛剛你的眼神裡還看得到遺憾啊!』
「哈哈哈哈,」關老闆大笑,「真的嗎?我一點都沒感覺啊。」
『是嗎....?』我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啦。」他點點頭,「不過,那個時候確實很遺憾。」
『沒有跟這個美女發生一段故事的遺憾?』
「或許吧,那種新鮮感真的很強烈。」
『新鮮感果然會讓男人做錯事。』
「為什麼會是錯事?」他用手摸著自己的下巴,不甚了解的說,「當時我是沒有女朋友的狀態,會因為新鮮感去欣賞其他的女孩子算正常吧。」
『只是,半個小時的相處就會發生感情,這太不真實了。』
「那是新鮮感所造成的。年輕的時候不太管得住自己的感情。」
『年輕的時候?』我笑了一笑,『那現在呢?』
「現在老了,如果我能活六十歲的話,那以現在三十歲的我來說,棺材都已經進一半了。」
『所以管得住自己的感情了?』
「算是吧!只是回憶總會帶來一些惆悵。」他刻意演出失落憂鬱的樣子,「就像偶爾想起這樣的遺憾。」
『夠了夠了,你別演了,快點繼續說故事吧。』我說。
「水藍色的雪特?」阿智在電話那頭這麼說。當我把那晚跟水藍色的雪見面的事情告訴他之後。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剛從浴室回到寢室。頭髮還在滴水。
「雪你媽個B!是水藍色的雪啦!」
「哦!你罵的比我還難聽!我只說雪特,你說雪你媽個B!」
「....」
「好啦,我銬夭的,我知道你很遺憾,想讓你笑一笑嘛。」
「讓我笑一笑?」我提高了音量,「你在一個人感到失落的時候說雪特給他聽,你覺得那個人笑得出來嗎?」
「啊!你沒笑嗎?」
「.....」
「好啦,我回去重練我的幽默。」
「你到底打電話來幹嘛的?」我邊擦頭髮邊說。
「我是要跟你說,下個月我們要辦高中同學會。」
「誰辦的?」
「我跟蔡心怡。」
「你們吃錯藥?」
「什麼吃錯藥?你在說什麼?」
「你幹嘛閒著沒事辦這個?」
「是怎樣?跟高中同學是很沒感情喔?高中三年你是痛苦萬分是嗎?」
「是啊!因為有你。」我說。
然後他在電話那頭拼命罵髒話,我把手機放在旁邊沒聽,繼續擦我的頭髮,大概過了十秒鐘之後再拿起來,他已經安靜了。
「罵完了?」
「嗯,而且你根本沒聽。」
「耶?!你怎麼知道?」
「我屈指一算就知道了。」
「屈你個大頭鬼。」
「我不跟你哈拉了!」他咳了一聲說,「反正下個月的今天,高中同學會,你別忘了。」
「李心蕊會去嗎?」我放下浴巾說。
「會,蔡心怡已經跟她約了。」
「喔....」
「你還在難過?」
「快好了吧,我想。」
掛了電話之後,我坐在椅子上發呆,因為沒有吹頭髮的關係,鏡子裡的我的頭一整個零亂。冬天裡,我的臉色總會比較白,大概是太陽只剩下照明功能的關係,鏡子裡我的臉色一整個像鬼。
我不知道對於李心蕊喜歡上她學長的這件事情,我到底是不是還在難過,坦白說我有一種知道答案了,一切都明朗了的感覺,只是偶爾想起以前跟李心蕊在一起的點 點滴滴,會有種酸楚在心底深處慢慢韻開。阿智說過,那個算命先生說的可能是對的,名字裡心字太多的人,總是會三心二意的,待人處事是這樣,對愛情也會這 樣。
但我覺得,把李心蕊的變心歸類在算命先生的理論裡不太正確,至少蔡心怡並沒有變心,雖然蔡心怡也沒有跟阿智在一起。說到蔡心怡,最近一次阿智跟蔡心怡說話 的時候,兩個人為了鐵達尼這部電影吵了起來。蔡心怡說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很帥,他跟凱特溫絲蕾演得真是太好了。阿智說他跟蘿絲兩個人演男女朋友像是在演姐弟 戀,於是惹火了蔡心怡。
附帶一提,他們兩個終於一起去看電影了,阿智多年來想跟蔡心怡一起看電影的美夢終於成真了。只不過,美夢的結局有點難堪。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散場後,兩個人走在百貨公司的玻璃櫥窗前,蔡心怡轉頭拉住阿智的衣服。
「我說,他們兩個演得很像姐弟戀。」
『哪裡像?』
「妳看凱特溫絲蕾的頭還有她的樣子,一整個就像是李奧納多的姐姐,那捲頭髮的女生配上直髮的帥哥,就像是姐姐愛上弟弟。」
『捲頭髮的女生配上直髮的帥哥像什麼?』
「像姐姐愛上弟....」阿智話沒說完,在櫥窗的倒影上面看見他跟蔡心怡兩個人,又這時才發現蔡心怡的頭髮已經燙捲,於是趕緊改口,「像是兩個很登對的戀人。」阿智發抖著說。
『來不及了。』蔡心怡伸出她的右手的兩隻手指,從阿智的手臂上用力地捏了下去,『姐姐不會愛上弟弟,捲頭髮的女生不會愛直髮帥哥。』她說。
阿智說,他一直在蔡心怡的後面追她,求她原諒,一直在解釋他只是隨口亂說,捲髮的女生配上直髮帥哥真的是絕配,而且那絕對不是姐弟戀。
「後來蔡心怡說什麼?」我好奇的問。
「她說,下次她要介紹一個捲髮姐姐跟我去看電影....」他很失落痛苦的說著,我則是在旁邊哈哈大笑。
*男生不會說話不是錯,但說錯話就是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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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一次聽見李心蕊的聲音,是兩個禮拜前。前一個禮拜是期中考,後面一個禮拜是墮落週,考完試就一整個墮落的生態,在每一個大學生的身上都有機會看見。 這七天的墮落週裡,除了水藍色的雪之外,我還跟“奢求”、“他不愛我”、“美麗的秀秀”、“斷掉的鞋帶”.....這些人聊過天。通常,我只是上線,然後 打上我的暱稱,就會有人跟我說話。但其實我的暱稱已經不是小綠貓了,我怕會勾起對水藍色的雪那種遺憾的回憶,所以我把暱稱改成“誰敢來晚餐”。
剛開始一堆人都會自以為幽默地跟我說話,「我我我!我跟你晚餐!」、「一客多少錢?」、「你煮嗎?」、「我不吃晚餐,午餐可以嗎?」....,我都只是哈 哈哈的輕輕帶過,然後他們就不會再傳第二句話回來。而“奢求”這個人比較奇怪,他先是問我吃葷還是吃素,然後就一直告訴我吃素的好處。「因為吃素,我已經 瘦了三十五公斤了。」他說。
誰敢來晚餐:瘦了三十五公斤?那你本來幾公斤?
奢求:一百三十五公斤。
誰敢來晚餐:你是要湊整數就對了?
我知道跟“奢求”沒辦法聊得下去,於是我立刻假裝斷線,再換一個暱稱上來,叫做“愛要說出口”。
這時我遇到“他不愛我”,她說她是個國中生,男朋友有七個女朋友,她排第六,每天都為了男朋友的花心在難過。
愛要說出口:哇!他是韋小寶喔!真令人羨慕!
他不愛我:你幹麻羨慕,人家都這麼難過了。
愛要說出口:別難過別難過,妳的愛要說出口啊。
他不愛我:我對他的愛都已經說出口了,他還是不愛我啊。
愛要說出口: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妳還排第六啊。
他不愛我:可是第七是他家的狗啊。
我知道我沒辦法解救這個小女孩的悲劇,於是我又斷線了,再換了暱稱上來,叫做“寒冷的冬天”。
這時我遇到“美麗的秀秀”,她說話比較奇怪,你不太能了解她到底想跟你說什麼,跟她說話你總是一頭霧水。
寒冷的冬天:美麗的秀秀,你好啊。
美麗的秀秀:梅花梅花滿天下,越冷它越開花!
寒冷的冬天:....
美麗的秀秀:你好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你好你好。你在唱歌啊?唱梅花?
美麗的秀秀:伯朗咖啡,藍山風味。
寒冷的冬天:......你在喝咖啡?
美麗的秀秀:你好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是是是,你好。
美麗的秀秀:三陽機車,巡弋125,新上市。
寒冷的冬天:......................
美麗的秀秀:你怎麼都不說話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兒童專用維他命,小善存。
美麗的秀秀:哎呀!我跟你真聊得來!
寒冷的冬天下線了。
天知道這個“美麗的秀秀”有什麼毛病?或許她是邊看電視邊上聊天室,電視說什麼她就打什麼。不過,管她是怎樣,我只知道這時候快點斷線,對我跟他來說都是比較好的。
最後一次換暱稱上線時,我用了“出走的戀人”,而這次碰到的是一個叫做“斷掉的鞋帶”的女生。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嗯?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嘖!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斷掉的鞋帶,你要不要改暱稱叫做斷掉的網路線?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幹。
斷掉的網路線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因為使用不文雅字眼,被網管人員踢出聊天室了。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上聊天室聊天了。室友看見我在聊天室裡的遭遇,很開心的說:「你看吧!第一次見網友就遇見美女,把運氣都用光了,現在連想找個人聊天都這麼慘。」
他雙手叉著腰,仰天長嘯似地哈哈大笑,自顧自的高興著,我連理都不想理他。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阿智,他說他正在聯絡高中同學要開同學會,沒時間跟我哈拉。看了看時鐘,晚上十一點半,墮落週竟然找不到事情做,我帶著鬱悶的心情,爬到
自己的床上,室友依然在BBS上面跟別人聊天,有時候他會自言自語,甚至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然你是白癡喔」,我都會這麼罵他。
不知不覺的,我睡著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我只知道隱約當中我聽見熟悉的聲音,那是我的手機鈴聲,我在睡意尚濃,迷朦之中接了起來,電話那頭,是外婆的聲音。『你媽媽走了。』她說。
因為我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所以我只是哦了一聲,想繼續再睡下去。
『閔綠,醒一醒。』外婆在電話那頭叫著。
「......嗯?」我還在恍惚。
『醒了沒?』
「....嗯?....嗯.....嗯.....」
『你剛剛有聽到外婆說什麼嗎?』
「嗯....?妳說什麼?」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外婆說什麼?』
「....嗯....沒有。」
『你媽媽走了。』
這時候我才真的醒過來,我看了看窗外,天剛亮,我環顧了四周,我確定我是醒著的了。
「外婆,妳說什麼?」
『你媽媽走了。』
「.....」
『你請個假回來吧。』外婆說。
外婆掛掉電話之後,我依然拿著電話,一臉呆滯地坐在床上,室友被我的電話聲吵醒,咕噥了幾聲。  
「為什麼?」我問。這時的我依然坐在床上,用手機再打回家裡,外婆接了起來。
『肝炎。猛爆性肝炎。』外婆說。
「什麼時候的事?」
『前三天。』
「為什麼那時不跟我說?」
『沒有人敢跟你說啊。』說著說著,外婆哭了起來。
我把還欠教授的幾份報告在幾天之內做完,還跑去找體育老師補考我的體育。一開始體育老師賞了我兩碗閉門羹,但我在他的辦公室外面留言:「老師,我是關閔 綠,很抱歉,沒有在您規定的那天早上七點來考試是我的錯,只是我媽前幾天過世了,我必須回家奔喪,如果可以,老師能給個機會讓我補考嗎?這事請老師決定, 您決定如何,我都不會有怨言。謝謝老師。」
那天晚上室友就說老師來寢室找過我,要我隔天早上六點去跑操場十圈,他會在那裡等我。
我拿著假單,到班導師的研究室想請他簽名。大概等了十多分鐘,老師從走廊那一頭走了過來,時間是早上九點。
「老師早。」我向老師點了點頭。
「這麼早啊?關閔綠,第一節課上完了?」老師笑著說。
「不,我是來請假的。」我說。
班導師接過我的假單,看了一看,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節哀,有沒有什麼老師幫得上忙的?」他說,我只是搖搖頭。
他看了看我,似乎試圖從我的眼睛或表情當中尋找一點傷慟。過了一會兒,班導師又說:「跟一般失去親人的人相比,你似乎冷靜了點。」說完,老師轉頭走進研究室,我也跟了進去。
「老師想說什麼?」我看著老師的眼睛問。
「喔不!」他揮了揮手,「我沒別的意思,請你不要誤會,只是在你的臉上看不見哀慟的表情,我擔心你是不是太壓抑失去親人的痛苦。」說完,老師轉頭走向他的飲水機。
「要喝杯水嗎?」老師轉頭看著我,手上拿著一個空的紙杯。
「謝謝老師,不用了。」
老師點點頭,在假單上簽了名,然後要我回家搭車,小心安全。
我在宿舍的走廊上遇見同學,請他幫我把假單交給班代,他看見假單上面喪假兩個字,「怎麼了?」他問。
「我媽.....」我說。
「啊....不會吧......你......你還好嗎?」
「嗯。」我點點頭。
「要去搭車嗎?我載你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去。」我說。
到車站之後,我打電話給阿智,他應該是早上沒課,所以還在睡覺。我告訴他我媽過世的消息,他的聲音從恍惚立刻變成清醒,「喂!你撐著點啊?」他很擔心的說著。
「阿智,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胸口悶悶的,頭漲漲的,有一種想吐想吐的感覺,沒什麼食慾,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也不覺得餓,我知道媽媽已經死了,我將永遠沒辦法再見到她,這種這麼絕對的離別,我卻哭不出來。」
「我的天啊!」阿智擔心的語氣更明顯,「你撐著點,我馬上去搭車,你回到家別亂跑,我會去你家找你。」
「不不!」我趕緊制止他,「你不要來找我,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我只是想問你,如果是你,你哭得出來嗎?」
阿智給我的答案是,他不知道如果智媽走了的話,他會怎麼樣。不過他說,他爺爺去世的時候,他只花了兩秒就哭到滿臉都是眼淚了。
「那我大概是個沒心沒肝,無情無義的人吧。」我說。
「你別胡說,你現在只是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而已。你的心裡還在跟這個事實對抗。」阿智說。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阿智不要翹課回家來找我,他要我無論如何保證自己不會有事,我一直說好,一直說好,直到手機的電去了兩格。
整場法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心不在焉,走來走去,別人說什麼我做什麼。外婆的眼淚不停的掉,我不停的遞面紙給她。
我看著媽媽的遺像,越看胸口越悶,頭越來越痛,而且肚子裡好像有人在用力揉捏一樣的痛,法事當中,我兩度離開跑到廁所去吐,卻吐不出東西來。
當我回到法事場地時,我看見一個男人,他跪在我本來跪的位置,摟著外婆,臉頰掛了兩行淚。外婆看見我站在她後面,把我拉到她的另一邊,『這是你爸爸』,她指著那個男人說。我看了那個“爸爸”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心蕊在這一天回電話了,但因為正在做法事,我沒把手機帶在身上,而是放在我的袋子裡。等到法事結束,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時間已經很晚很晚了。
我拿起手機來看,一共有十一封訊息,兩通未接來電,我只是看著手機發愣,也沒有看那十一封訊息寫了什麼。我只是坐在椅子上,就只是坐著。
阿智這時候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不太放心。」他說。
「我不是好好的嗎?」我看著他說。
「這是應該的。」說著,他坐到我的旁邊來。
他看我正拿著手機,於是說「我打你的電話,你沒接,我想你可能沒辦法接電話,所以就自己去搭車了,直接回來找你比較快。」
「不用上課啊?」
「管他那麼多。」
「真是翹課的好理由啊。」我看著他,哼笑了一聲。
「是啊,怕兄弟因為失去親人想不開,所以回家救人,這理由夠漂亮了。」他笑了出來。
「有十一通簡訊耶,你怎麼不看?」阿智指著我的手機說。
「....我不太想看...」
「你知道是誰傳的?」
「我猜是李心蕊傳的。」
「為什麼這麼猜?」
「因為有兩通未接來電,一通是你,一通是她。」我說。
「要我幫你看嗎?」
「有看跟沒看有差別嗎?」我問。
「如果她傳來的是她的選擇,至少你知道答案了吧。」他說。
阿智這句話說服了我,畢竟這個答案等待很久了。我按下了手機鍵,十一個訊息完完整整的攤開來。
『閔綠,三年了,跟你在一起很開心,你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其實高中的時候,是我先喜歡你的,如果你沒有寫那篇作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去向你表白。』
『在聽你唸作文的時候,我很開心,當你知道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很快樂。』
『你很體貼,很善良,當我看著你抱著叮噹要叫計程車送牠去獸醫院時,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
『當我知道你為了不讓距離拆散我們,在高三的時候拼命的找工作時,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只是,事情總是與你所希望的相違背,我們還是分開了。三百六十公里。』
『這段距離好遠啊,你知道嗎?好遠啊。』
『或許是我太常感到寂寞吧,所以我需要陪伴,但你卻不在。』
『學長的出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對我很好,讓我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他。』
『閔綠,我沒有勇氣當面告訴你,只好傳簡訊跟你說。對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也能過得好。』
『再見,閔綠。我答應你,你送的手機我會留著。而那隻折耳貓長大了,牠依然叫小綠。』
看完了簡訊,我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阿智在我旁邊,他摟著我的肩膀,用力的,似乎想傳給我一點勇氣。那是我請喪假回到家的第十六個小時,那是媽媽去世的第七天,而我終於哭了出來,彷彿已經失去一切。
*如果那隻貓不叫小綠,我或許就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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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
最後一杯咖啡已經見底,小綠已經睡得不省貓事,老闆幫我把咖啡杯收到吧台,
「故事說完了,妳睡得著了嗎?」他一邊洗著杯子,一邊笑著對我說。
『所以到底什麼是六弄呢?』聽完故事的我,還是不清楚六弄是什麼。
「咦?妳沒看見嗎?」他的表情有點驚訝,「展示櫃裡那張書法就是六弄啊。」他說。
他那雙還在滴水的手指著展示櫃的方向,我突然想起在我進門之前,在展示櫃裡看見的那已經裱框的書法。關老闆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話,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我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綠趴在我位置旁邊的地板上,牠的眼皮很重的樣子。
『你說的沒錯。』一陣安靜之後,我先開了頭。
「什麼沒錯?」
『你說這是多事之秋,說的沒錯。』
「不,還沒完。」
『還沒完?』
有一段時間,我的心情每天都是低氣壓的,用天氣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那種會飄著細雨,灰濛濛的雲蓋滿了整片天的。
我時常在睡夢中醒過來,然後心會狠狠的痛兩下。一下是因為媽媽,一下是因為李心蕊。因為當我的腦袋一開始運轉,我就會無法控制的想起她們。我時常在一片漆 黑的寢室裡,只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伴著室友的鼾聲,還有寢室外面走廊偶爾啪搭啪搭的拖鞋聲,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會不自覺的哭,眼淚掉在手上,卻是心 被燙了一下。
那段時間,很多同學跟朋友會時常來找我一起去幹嘛幹嘛,例如跑步打球吃飯看電影打麻將看美女散步逛街吃冰遊愛河....等,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他們不希望我一個人獨處,所以拖著我一起做些事,免得一直想起難過的事,心裡會更痛苦。
阿智最勤勞了。他幾乎兩三天就從台中下來一趟高雄,有時候他翹了一些課,下午就出現了。有時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打電話給我要我去載他的時候,都會用很精神抖擻的聲音說:「喂!本大爺在此,還不速來迎駕!」
阿智說,這是一個過渡期,忍過去,撐過去,咬著牙再難過都要渡過。其實我想跟他說,如果我渡不過,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呢?
一個月之後,高中同學會那天,我其實很驚訝的,因為除了已經出國唸書的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到了。阿智在一家牛排館裡面訂了四十個位置,結果一共來了四十九個人,因為有些人帶了自己的男女朋友來,還有一個同學說他女朋友已經大肚子了。
兩年的時間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很不一樣。高中的時候一點都不修邊幅,鬍渣時常鋪在臉上,衣服時常亂七八糟的男生,現在乾乾淨淨的像個小生。而一些本來比較豐腴的女孩子,現在看起來玲瓏有緻,高挑纖瘦。
短頭髮的變長了,長頭髮的變短了。本來不太多話的,今天整場都是他的聲音,本來比較聒噪的,帶了女朋友來就一整個安靜了。
如果兩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人變這麼多,那麼可不可以把現在的我立刻帶到兩年後呢?我想看看兩年後的我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像本來的關閔綠一樣快樂?
我以為李心蕊不會來,但是她來了。大概有兩個月沒見到她,我卻覺得像是兩年那麼久了。她坐在蔡心怡的旁邊,兩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姐妹情深的樣子,好多話可以說。
在這之前,我已經交代過阿智,我媽過世的消息,絕對不要跟同學說。我不希望一場同學會變成關閔綠安慰會。
不過,李心蕊還是知道了。『閔綠,伯母的事,你好點了嗎?』她拿著一杯可樂,走到我面前來敬我。敬什麼敬啊?這又不是喜酒!這是我當下心裡的反應,我相信我這個反應多少也顯現在表情上了。
「托妳的福,我好多了。」我說,我知道我的臉色不好看,我的口氣也挺差。
『....』她沒說話,我想應該是被我嚇了一跳。
「對不起,」過了一會兒,我向她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沒關係,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為什麼你知道我媽媽的事?」
『蔡心怡說的。』
「為什麼蔡心怡知道?」
『我想是因為阿智吧。』她轉頭看了看蔡心怡跟阿智,『你不知道嗎?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李心蕊說。
我這才想起上個禮拜的一通電話,阿智在電話裡結巴,我問他是不是喝了鹽酸燒壞喉嚨,所以才說不出話來,他說不是。
「那不然是什麼?」我問。
「我只想跟你說,手機這個發明真是太讚了。」阿智終於比較不結巴的說。
「讚在哪裡?」
「讚在....呃....讚在....啊!讚在拉肚子的時候還可以帶進廁所裡玩貪食蛇解無聊。」
「....」我真的不懂他在說什麼。
「沒事啦!閔綠,我要去拉肚子啦!拜拜!」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
當時我壓根沒想到那天就是他告白成功的時候。不過,這也不能怪我,當一個人打電話來結巴,而且那個人是你最好的朋友時,你沒有請他去趕羚羊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不懂趕羚羊是什麼的,表示你是一張白紙,在此給你拍拍手,讚許你的純潔。)
「為什麼阿智沒有告訴我?」
『我想,他是個好朋友。』李心蕊轉頭對我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他不想在你最難過的時候,還告訴你一些他高興的事,感覺像是會增加你的不幸。他不想對你造成這種心理對比。』
「他會不會想太多?」
『他是該想這麼多,如果他真的是好朋友的話。』李心蕊說。
後來才聽李心蕊說,那天阿智用手機傳簡訊給蔡心怡告白。
阿智傳:有個男生很喜歡妳。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喜歡很久很久了。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剛好那個男生跟我很熟。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所以他要我幫他傳簡訊給你。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阿不然妳是沒心沒肝的喔?都沒感覺的喔?一直喔喔喔喔的很冷耶!
蔡心怡回傳:我是在等著看你一句“我喜歡妳”要花幾個簡訊錢才要說完。
聽到這裡,我轉頭看了一看蔡心怡,她真的是可以把阿智管得死死的女孩子,很獨特的聰敏讓她看起來就很精明幹練。
「等等吃完飯,妳有空嗎?」我回頭問李心蕊。
『要幹嘛?』
「把我答應過妳的事做完。」
『什麼事?』
「妳跟我去就知道了。只要十分鐘。好嗎?」
她先是想了一想,『好。』她說。
這天,吃飯結束,一堆同學喊著續攤,大家都想去KTV狂歡,一起喝點酒唱唱歌,好好的聚一聚。但是,坦白說,我一點狂歡的心情都沒有。我背著我的背包,走向我的摩托車,阿智跑過來要我不能走,他說如果我不跟去就是不要他這個朋友。蔡心怡跟在他旁邊,兩個人看起來很幸福。
「我還有想辦的事。」我對著阿智說。
「辦啥?有什麼事比現在跟我們一起玩更重要?」
我拿出我的背包,打開來讓他看,「這是煙火。」我說。
「你拿煙火幹嘛?」
「我答應過李心蕊,要跟她一起放煙火。」
「那也是你要跟她考上同一地區的學校才要放啊。」
「是沒錯,不過,我想完成這個心願嘛。」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不不!」我制止他,「別了,你去只會煞風景,我跟李心蕊去就好,說不定還能來個最後一吻,如果你在那裡,我會親不下去。」
「那你放完煙火一定要回來找我喔!」阿智抓住我的摩托車龍頭說。
「好。」我點頭。
「你不要黃牛!」
「好。」
「你不准唬爛!」
「好。」
「你放我鴿子我會找你算帳的!」
「好。」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黃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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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咖啡館走進來一個女孩子,年紀看起來比我稍微大了一點。她走進來的時候我有點嚇一跳,因為牆上的時鐘指著四點五十分,而且這是凌晨。
「妳要去晨跑了?今天怎麼這麼早?」關老闆對著那個女孩子說。
『因為你沒回家呀!我醒過來看見你不在,嚇了我一跳,趕快過來店裡看看你是不是還在這裡。』那個女孩子說。
「啊!對不起!」關老闆轉過頭來,「我忘了跟你介紹了,這是我太太。」
『妳好。』關太太向我點點頭。
「這位是梁小姐,我們店裡的第一位客人。」關老闆替我作了引介。
『妳好,』我站了起來,『關太太好漂亮啊。』我說。
關太太聽見我這麼說,她轉頭看了關先生一眼,然後皺了一下眉頭。
『你們在聊什麼?聊到這麼晚?』關太太問關老闆說。
「我在說故事。」
『是啊,關老闆在說他的故事給我聽。』我說。
只見關太太在關老闆的肩頭拍了一下,關老闆笑了一笑。
『關太太有晨跑的習慣?』我問。
『是啊,因為我們計劃要生孩子了,要多運動鍛鍊體力,不然怕以後會沒體力帶小孩。』關太太說。
『真的嗎?那先恭喜你們了,準備當爸爸媽媽了。』
「再不生,她就要變高齡產婦了,都已經三十了。」關老闆說。
『雞婆啊你!』關太太又打了關老闆一下,『誰叫你把我的年紀說出來的?』
「就算我沒說,高齡產婦四個字也等於說了吧。」關老闆有點無辜的講。
關太太瞪了關老闆一眼,『那你們聊,我去跑步了。』關太太向我揮揮手,然後走出店門。
『關老闆,你太太真的很漂亮耶。』我說。
「謝謝妳的誇獎,她聽到會很開心。」
『這讓我不得不去猜測,那天放煙火是不是放出什麼其他的火花了呢?』
「呵呵呵呵呵,」關老闆笑了一笑,「妳想太多了,梁小姐,那天放煙火沒放出其他的火花,不過煙火炫爛,倒是讓李心蕊很開心。」
『所以關太太不是李心蕊囉?』
關老闆搖搖頭,「不是。」他笑著說。
『那我就很好奇李心蕊到底有多漂亮了。』
「呵呵呵,」關老闆又笑了一笑,「梁小姐,故事說到這,我必須先向妳說聲抱歉,然後才能再把剩下的故事說完。」
『抱歉?』
「嗯,我要向妳說抱歉。」
『為什麼?』我非常好奇的問。
只見關老闆站了起來,走向吧台,拿了一張紙,然後走到我旁邊遞給我。
那張紙,其實是一封信,上面寫著:
「阿智,我最好的朋友:
很對不起,儘管你要我別黃牛,要我不能唬爛,我還是放你鴿子了。
這封信,請你冷靜的看完,看完之後,請你不要告訴我的外婆。
從來,我就不認為我是個脆弱的人,就算我是別人外遇的結果下生出來的孩子,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可憐的。
我很高興我跟媽媽一樣姓關,我很高興我是讓外婆帶大的,我很高興關閔綠三個字是外婆取的。
而且,我更高興有你這個朋友。
因為有你這個朋友,所以我才不脆弱,我才會不停地砥礪自己,阿智這麼勇敢,我必須跟他一樣。
我想,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不管是我的身世,我的家庭,我的個性,甚至於我的愛情。
所以你一定可以了解,我失去了李心蕊有多痛苦,我失去了我媽媽又有多痛苦。
這一個月的時間,每過一秒鐘,我的心裡就讀著一秒鐘,時間慢得讓我無法呼吸,那痛苦的感覺每秒鐘都要刺我好幾十回。
我走路的時候痛,我爬樓梯的時候痛,我睡覺的時候痛,我吃飯的時候痛,我看書的時候痛,我發呆的時候痛,甚至,我呼吸的時候都一樣在痛。
你曾經對我說過,那是一個過渡期,忍過去,撐過去,咬著牙再難過都要渡過。
但我當時真的想問你,如果我撐不過去,有別的方法嗎?
那天夜裡,我在佈滿煙火的夜空底下,看見李心蕊最美麗的樣子了。
我說過她的手很美,那天,我牽了一個晚上。
她沒有拒絕我牽住她,她只說,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感覺,是啊,熟悉的感覺。
當我拿著打火機拼命地把背包裡的煙火全都放完的時候,她那熟悉的側臉,一直一直映在那煙火的背後。
如果她看見的煙火背景是天空,那麼我看見的背景就是她熟悉的側臉了。
你也有熟悉的側臉,你知道嗎?阿智。
已經有一個禮拜沒看見你了,我很想念你,你知道嗎?
對不起,阿智,我真的撐不下去,這過渡期裡的每一秒都像我的一年,我每一年每一年都在痛苦的深淵裡呻吟著,卻沒有人發現。
如果可以的話,幫我一件事。李心蕊說過,如果可以擁有一間咖啡館,那是多美好的事啊。
你能幫我開一間嗎?開在哪裡都沒關係,只要別賣太甜的卡布其諾就好。
這封信,什麼時候會被人發現,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會跟我的屍體一起被發現吧。
我果然就是個脆弱的人。
阿智,對不起,不要怪我放你鴿子,如果佛家的來世之說真有其事的話,我在來世等你,我們再一起長大,一起念書,一起遊戲,一起追女孩子。
別告訴我的外婆,如果她問起我去哪裡了,你幫我扯個謊吧。
說我出國唸書了,不會回來了。
關閔綠 」
*人生的難關,不是放棄生命就會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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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驚訝,是嗎?」關....喔不!這位咖啡館老闆說。他從一開始就不是關老闆。
『這....』我手上拿著信,說不出話來。
「關閔綠自殺了,十年前。」這位咖啡館老闆說。
『怎麼......?』
「梁小姐,喝杯水,深呼吸,別緊張。」他遞了杯開水給我。
『為什麼會?你.....他........』我還是沒辦法組織我腦中混亂的想法,整個思緒揪在一起。
「所以我才說要跟妳說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沒有要嚇妳的意思,我會自稱是關閔綠,實在是因為我一直覺得這是閔綠的咖啡館,不是我的。」
『所以你是?』
他拿出他的皮夾,從裡面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我,上面寫著「雲璽室內設計有限公司」,頭銜是負責人,名字是蕭柏智。
「妳好,梁小姐,我再一次重新地向妳自我介紹,我是蕭柏智。」
我拿著名片,心裡的感覺還是亂七八糟的,『天啊,這個故事....』
「怎麼樣?」
『我沒有這樣聽過故事。』
「我也沒有這樣說過故事。」
『很意外,真的。』
「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我是蕭柏智,那故事就不那麼引人入勝了。」
『所以剛剛那位小姐是?』
「她是蔡心怡。」
『難怪,當我叫他關太太的時候,她看著你,眉頭還皺了一下。』
「她其實感覺跟我一樣,都是認為這間咖啡館並不是我們的,而是關閔綠的。」
我指著在地板上仍然熟睡的貓,『所以他才叫小綠?』
「對,我們叫牠小綠,感覺像是閔綠一直都還在。」
最後一杯咖啡已經見底,小綠已經睡得不省貓事,蕭老闆幫我把咖啡杯收到吧台,
「故事說完了,妳睡得著了嗎?」他一邊洗著杯子,一邊笑著對我說。
時間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聽了一個晚上的故事,再加上這個故事的張力這麼大,我不但不覺得疲憊,還精神奕奕的。
『我想我更睡不著了。』我說。
「為什麼?」
『不是因為你的咖啡啦,蕭老闆。』我笑了一笑說,『你的咖啡真的不會讓人睡不著,我說真的。』
「那是為什麼睡不著?」
『故事,你說故事會讓人睡不著。』
「那完了,現在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而且正拿著書看到這裡的讀者應該會更睡不著了。」
『啊?啥?』我聽不懂蕭老闆在說什麼。他只是笑一笑,沒再回答我。
『所以到底什麼是六弄呢?』聽完故事的我,還是不清楚六弄是什麼。
「咦?妳沒看見嗎?」他的表情有點驚訝。
「展示櫃裡那張書法就是六弄啊。」他說。
他那雙還在滴水的手指著展示櫃的方向,我突然想起在我進門之前,在展示櫃裡看見的那已經裱框的書法。
「那是閔綠寫的,時間是我們當年同學會的前一天,我想,他當時就已經決定要自殺了。」蕭老闆說。
我走到展示櫃前,仔細地看了一看那張書法,我終於懂了六弄到底是什麼,也才了解了關閔綠這個人,真的是個內心很細膩的人。
他把愛情與親情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所以當這兩件事一但發生了差錯,他就像靈魂去了幾魂幾魄。
「六弄人生:
人生,像走在一條小巷中,每一弄都可能是另一個出口,也可能是一條死胡同。
生在一個與一般人不同的家庭中,是我人生的第一弄;愛上了妳,是我人生的第二弄;註定般的三百六十公里,是我人生的第三弄;
失去了妳,是我人生的第四弄;母親的逝去,是我人生的第五弄;在這五弄裡,我看不見所謂的出口,出現在我面前的,盡是死胡同。該是結束的時候了,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再見,世界,是我人生的第六弄。」
-END-
* 或許人生有許多弄,但再見世界,不包括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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